立春后,第一个出场亮相的节气是雨水。《月令七一二侯集解》说,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冰,则散而为雨矣。
春雨,总是斯斯文文的。有时像丝织的垂帘轻轻曼舞,有时如竖琴的弦任习习谷风弹拨,有时似羽绒柳絮飘浮跳动,有时看天空迷迷蒙蒙,看地上是珠滚玉跳。纷纷春雨,也让人思绪纷纷。
春雨绵绵,诉说对大地的恩情。大地的水蒸气升到空中,与云结合孕育产生雨珠。它要回馈大地,滋润大地,补充水份,增加水蒸气的源头,以利四季有雨水。
有民间故事说到感恩的缘由。西山有个龙潭。没有父母兄妹的少女微雨上山打柴割草时,都要坐潭边喝口水,洗把脸。一日见潭上浮着个小小的蛋,光闪闪、亮晶晶,通体透明。她拿起蛋,觉得冰凉冰凉的,就捧在嘴边给蛋呵热气。突然,她想打阿欠,正张嘴时,那蛋忽地钻进肚子。不一会,浑身发软,肚里发热,腹部渐渐隆起来。她不敢回村,便向附近寺里和尚求助。那和尚凡心未了,企图金屋藏娇。但鉴于佛门净地,不可见血,便要她暂住隔壁山洞。和尚煎了堕胎药,要她喝下。理由很简单又强硬,按村规,未婚有孕又不知男人的,必投潭溺死。微雨扔掉药碗,跪求和尚,让她保住一条小生命,等生下后愿回村受罚。和尚假装同意,却在稀饭中下药。微雨临盆,和尚持剑守候在旁,不论死活,都要劈成肉酱喂老鹰乌鸦。微雨紧紧抓住和尚的手,求保个小生命。这时,微雨一声惨叫,一条长长的脊鳞的尾巴伸出来。和尚甩开微雨的手,扬剑劈断。接着,一条小龙嗖地飞上云间,断下的尾巴搧歪了和尚的脖子。和尚召来村民,处理这个妖孽。微雨对乡亲们说,我甘愿葬身龙潭,但我行得正,坐得直的。说完跳进龙潭。霎时,潭水猛涨,将冲出龙潭口涌向和尚寺,和尚慌忙命人用巨石堵住潭口,压住微雨尸体。这时,一条无尾龙飞来,嘴巴一声吼,和尚吓得七窍流血,龙身抖一抖,和尚寺哗啦倒塌。龙一个盘旋,刮起狂风暴雨。忽然,潭里响起微雨的声音:龙儿,不要发洪水,免得乡亲们遭灾。只听得小龙回答:娘,儿听你的,每年春天我来看你,只带微风细雨。
于是,春雨将黄瘦的田地除去陈年的迟暮,将干瘪的山坡洗濯得清亮优雅。一棵棵嫩绿幼芽弹开土皮,星星点点地蔓延;一蓬蓬活泼的花丛举起一朵朵花蕾的微笑,汇聚成新一代万紫千红的明媚;一株株果树杆枝静展,悬滴着雨珠,流露出花的芬芳、果的甜蜜;一棵棵萌发着青春痘般叶芽的高树,仿佛酣畅淋漓地在青色天幕上书写绿色的秀劲。一幕幕美景,包含着绵绵的柔情,浓浓希望,蕴蓄着满满的能量,沉沉的果实。
春雨淅淅,仿佛传递兼济、公平的的观念。相传,关公升天成帝,不光司管忠义,还监管放雨的事务。周仓感到没有南征北战,光背着青龙偃月刀太单调枯燥乏味,再说也想替大哥分担点责任。他就要求承接管雨这么简单易办的事。关公把放雨的宝葫芦交给周仓,你试试吧。周仓看到有秧苗的地方,就要放雨,听到一些人在说,老天最好晴两天,让我们晒晒粮食,周仓举起宝葫芦时,却听见另一些人说,最好下两天雨,那片秧田就好起秧去种了。该不该放雨?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向大哥取经吧。关老爷说,办事首先要心中公平,其次要了解实情。放雨则尽可能做到日晴夜雨,八方兼施,让百姓普遍得益。秧要雨时麻要晴,只顾一方,就伤害另一方。尽管,布针只有一头快,一手难抓两条鱼,但适度折中,避免非涝即旱,是可以做到的。平衡、平均是主事者的一种智慧。有如人之双脚,长短差太大,就行走不稳,趋之不快。周仓便学着小心伺候,力求兼济众乐。春雨行至盛夏,会忽然集聚倾盆而下,那是它为减除旱灾过于性急,大地太需要雨水啦。秋日似乎松松垮垮、稀稀拉拉,那是为着晒场和民众休闲登高。冬日则常伴雪花慢慢悠悠,因为需求量少。
春雨一阵阵地隔时下,春雨一片片分地下。时时处处都有对它的赞美,你可听到诗人的吟唱?唐代吴融念:霏霏漠漠暗和春,幂翠凝红色更新。宋代陆游说:芒种初过雨及时。李白《对雨》云:尽日扶犁叟,往来江树前。明代罗程吟《久旱喜雨》:烈旱犹非久,甘霖剩足夸。农人忘帝力,但说好年华。杜甫在《雨晴》时说:今朝好晴景,久雨不妨农。我总认为西北高原是干旱缺雨的,只有清明时节雨纷纷,王维却告诉说: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秋日也然,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柳永在甘州说: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在四川,刘禹锡说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在江南,杜牧在吟:千里莺啼绿映红,多少楼台烟雨中,显然,不论是巍巍高山的沟沟壑壑,还是莽莽平原的边边角角,都有春雨的恩泽,对大地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禾,一视同仁。不论是作梁不弯的阳刚榆树,还是制桌不燃的耐火枣树;不论是挺拔的竹刚直的枫柏,还是低矮柔弱的灌木;不论是艳丽清香的名花,还是娇羞色淡味异的小草。说到此,诗人们又你言我语、七嘴八舌地说开,实辨不清是谁的声律: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日出山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数点雨声风约往桃杏依稀香暗渡。昨夜南园风雨春风自在梨花红杏枝头春意闹且向花间留晚照清明时节桃李笑雨足郊原草木柔延兴门外攀花别,采石江头带雨逢细雨湿飞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实在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吹面不寒杨柳风,沾衣欲湿杏花雨,使大地春来无处不茸茸春城无处不飞花。
春雨淋漓,是昭示众手擎天、同心断金的伟力。相传,衢州举村洞岩有条幼小的龙,曾化作童子到盈川游玩,饿了就走进杨炯县衙要点吃的,杨炯告诉小龙,此地大旱,颗粒无收,去年的存粮也吃光了。杨炯将米缸米坛米斗倒了又倒,刮了又刮,总算凑上煮碗稀粥的米粒与糠皮,又到底朝天的潭里扒沙石舀来半碗水。小龙临别时对杨炯说:杨县令,我住洞岩府,有座小雨台。你去看看或能相助救济一下。杨炯翻过九座大山,问过九个村的乡民,没找到。在他跳井求雨时,他的灵魂飞来飞去,边飞边喊:洞岩府兄长,请借雨台解民之倒悬。忽见一个石壁出现一只龙爪一抓,马上有小孔流出几缕泉水。杨炯又喊:这点水难救万民啊!请多赐些。只见龙爪一扭一挖,石壁上出现一个洞,顿时喷出牛毛似地水珠,洒遍金衢盆地。软弱无力的水能撞开坚固如铁的岩石的胸膛,孙悟空的金箍棒也撬不开五指山的一指小孔呀。
看:滴滴雨珠缀成一串串雨丝,一串串雨丝聚成一束束雨水,一束束雨水汇成一片片雨帘。落到大地,一丝丝断断续续地挤出岩缝,一缕缕慢慢腾腾地排挞泥沙,渐渐集结成细流,一条条涧水。留下驻守队伍灌溉田地、护养草木、守卫水库湖塘以保障民用。其主力与冰雪融化的、地下积蓄的同宗并驾前行,向着海洋,矢志不渝、一往无前。若遇巨石挡道,使出莫邪剑的力量,若逢断壁绊脚,就学跳岩的英雄以呼啸的激情、铿锵的步伐进军,一泻千里、永不停歇。雨水的力量无坚不摧、无攻不克,即便是一滴滴屋檐水也能穿石。
人道是春雨贵如油,岂止!有道是夏夜雨下金,岂止!雨水,滋润着漫山遍野的植物葱茏苍翠,涵养着溪河水下的动物跳跃欢腾,抚育着八方六合的黎民百姓!雨水,是地球生物的忠实保姆,是万千生命的坚强卫队,是人类历史的命脉!